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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章 新月如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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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楚對小七笑笑,看來找對人了。

這院子外面看著貌不驚人,裏面卻古樸雅拙,品味極佳,在這山野中略顯奇怪。卓公子與兩人寒暄幾句,讓進廳裏坐下,吩咐小丫頭們上茶,自己告了罪去收拾更衣。小七看著他的背影,心想這院子和這人都不太對勁,若是在話本子裏,跑不了一定是狐仙野怪之流。

秦楚看小七望著卓公子背影出神,得空壓低聲音對小七笑道,“這個怎麽樣?可是又能充實你的後宮了?”

小七見他總是揪著後宮的事情不放,沒事就拿出來提一提,嘆氣小聲說,“那真的是喝多了亂說的,在如意鏡裏你也看到了,我哪有想要什麽後宮?”

秦楚低聲附在小七耳邊道,“那如意鏡裏墨府的書房小院,不就是小七你的後宮麽?”說罷嘴角噙笑,低頭喝茶。

小七張口結舌,自己不與他勾心鬥角的舒服日子過得實在太久,忘了眼前這人洞察人心,其實比墨修還要可怕。

轉眼卓公子束了發出來,仍舊一身白,只是稍許規矩了些,陪兩人閑聊,自稱名叫文季,原本住在大宛城,前幾年因父親去世,扶柩還鄉,見這裏風物別致,民風淳樸,就留下來了。至於散糧的事,是這次大災時剛好家有存糧,就散給族裏眾人,不過舉手之勞而已。

小七默默計算,就知他此舉所費不貲,卻見他說得輕松隨意,不似作偽,心中反而更加起疑。

幾人聊了一會兒,秦楚起身告辭,卓文季不知為什麽,對秦楚兩人竟平白生出戀戀不舍之意,極留他們明日再走,小七卻用眼睛看著秦楚,臉上滿是不願意。

秦楚見小七執意要走,站起來道,“今日實在有事,改天……”話音未落,外面忽然狂風驟起,大片烏雲遮天蔽日翻滾而來,轉眼之間大雨嘩啦啦沒頭沒腦地潑下地,窗外頓時白茫茫一片。

卓文季笑道,“這是老天在幫我留客了。今天天色已晚,不如明天雨停再走。”

小七望著窗外沒來由的大雨,心想這裏怪成這樣,幹脆直接沖出去算了。

晚飯是幾樣野味小菜,簡單卻都是用了心思的,其中一味山蘑炒野雞非常可口,小七邊啃骨頭邊想,這雞做得這麽好吃,難不成真是只狐貍?

卓文季正與秦楚聊災情,一眼看到小七正埋頭和那盤菜較勁,不動聲色地把盤子向她推了推,邊問秦楚,“不知明年的賦稅是按以前大周的規矩還是陳國的規矩?若是依陳國法度,賦稅是太重了,只怕不能修養民息。”

秦楚點頭不語。

小七看他目光一直在秦楚身上流連不去,忽然覺得秦楚長得太好也不全是好事,不但要防著女的,現在居然還要防著男的。

小七雖然男裝,但一望而知是個女子,卓文季幫他們安排了兩間房。兩間屋子隔得遠,小七不知為什麽就有點不太放心,晚上躺下起來折騰幾次,還是決定出門過去看看秦楚。

外面已經風停雨歇,濕氣猶重,新月如鉤,在雲層裏半遮半掩,山裏本來就黑,院子裏也並無燈光,小七正在分辨秦楚屋子的方向,忽然覺得有人看著自己。

不遠處廊下的陰影裏站著一個人,穿了件暗色衣服,直垂到地,長發長衫,泥塑木雕般一動不動,鬼氣森森,小七渾身的汗毛立刻就立了起來。那人仿佛看見小七在看他,向前走了半步,這半步還不如不走,一片衣衫到了月下,小七才看清,那衣服居然是凝固的血一樣的暗紅色底色,上面是一朵朵碗大的黑色扶桑花。小七心中大罵,這是什麽人大半夜穿件紅衣服裝鬼嚇唬人,手裏就去摸玄冰葉。

那人卻忽然開口,“姑娘半夜在這裏,是在賞月麽?”婉轉清越,是卓文季的聲音。

小七心想,原來是你裝神弄鬼,我就看你不像好人。穿這件衣服還不如白天那件白的呢。“卓公子半夜不睡,來這裏幹嘛?”

卓文季輕笑一聲,緩步走到月下,“我過來看看客人。”妖嬈的眼角一挑,似笑非笑地看著小七。

小七心想,你不去勾搭秦楚,來我這兒幹嘛,剛下過雨的濕地上拖著這麽長的衣服,想來估計不是自己洗。只覺得他在細細一彎新月下看起來和白天大不相同,媚眼如絲,邪氣入骨,後退兩步,只是那張臉似乎能魅惑人心一般,讓人目光不忍移開。

小七心想,你說來看看客人,難不成真的就是來盯著我看的?也無話可說,只得搭訕道,“你這件衣服不錯。”

卓文季幽幽道,“也不能天天一身白,穿得像死了人似的。”

這件是不像死了人,這件直接就像死人本人。

卓文季道,“時候不早了,姑娘歇著吧。”

小七點頭,你要是不出來鬧鬼,我早就能歇著了。

就見卓文季鬼魅一樣轉出游廊不見了。

小七摸到秦楚屋外敲門,待秦楚開門,劈頭就說,“我撞到鬼了,今晚要在你這裏睡。”

秦楚撐著門半天沒說出話來,心想大概山裏又黑又靜,她一個人害怕,只得放她進來。

“你不覺得那個卓公子很不對勁麽?”小七熟稔得如同回了家一樣脫鞋爬上床,展開被子。

秦楚抄手看著她,“我倒覺得他沒什麽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秦楚爽快地答,“不知道。”

小七拉了半邊枕頭,靠裏躺下,語重心長,“這像是你秦公子說出來的話麽?你該不會是被人家的美色迷住了吧?你當心那是游魂野鬼,半夜爬進來吸你的精氣。”

秦楚心想,怪不得半夜跑來,原來是為了這個。你都躺在我的床上了,哪還有別人敢來?小七自如意鏡出來,好不容易總算是學會好好吃醋了,這醋卻吃得十分有想法,專門挑男的。

小七拍拍旁邊,“你不來麽?”

秦楚嘆了口氣,聲音輕不可聞,走過來坐下。將劍解下來拍在身邊。

小七看一眼劍。

秦楚笑著吐出兩個字,“辟邪。”

小七打了個哈欠,“嗯,這地方妖裏妖氣的,明天一早,我們就趕緊走。”翻身向裏。

秦楚見她不再說話,歪頭看看,發現她早已睡著了,幫她順了順頭發,苦笑一下,斜靠在她旁邊半閉了眼睛養神。

第二天清晨,秦楚小七就起身告辭,卓文季來送,仍舊一身白衣,像這山間的早晨一樣秀美清冽,眼神幹幹凈凈,身上一絲邪氣也無,令人見之忘俗,和昨晚仿佛不是同一個人。

小七一回去,就催促秦楚去查這個卓文季,秦楚令人查了,這卓文季確實是大宛大富之子,祖塋也的確是在南陰,並沒有說謊,遂令洺永守備嘉獎他散糧的義舉。卓文季只受了個虛名,將一應賞賜一概退回,反而回了一筐鮮果過來,其中倒有半筐紅艷艷的海棠果,猶掛著綠葉,說是送給秦公子。

小七抱著半筐果子坐在秦楚旁邊,不過一上午功夫,就把那麽多海棠果啃得一幹二凈,秦楚瞥她一眼,“送你你就吃,且不說牙酸,天天說那人不對勁,也不怕人家給你下毒。”一邊將給寫好的信封了喚人傳給墨修。

小七心想,看你寫了那麽長一封信,居然寫給墨修的。這兩人自出了如意鏡,好像別別扭扭的勁頭緩了很多。

不久後墨修信隨令到,不僅如秦楚所願,免了大周受災地方的賦稅,還買一贈一,凡災荒中鋌而走險犯律者,重罪從輕發落,餘罪不予追究,以平息盜患,引流民回鄉耕種。又給秦楚寫了密密麻麻幾頁紙,不知兩人又在算計誰。

此時洺永米價已經飆到天上,秦楚非但不懲治奸商,反而任他們隨意漲價,幫他們維持秩序,防人哄搶,還與他們往來應酬,小七看得疑惑,去問秦楚。

秦楚笑道,“你不信墨修也就算了,怎麽連我也不信了?”

小七想想也是,便不再操心,閑了就出去幫忙放米,以盡綿薄之力。

陳國逐漸上了正軌,洺永米貴的消息很快傳到陳國,便有唯利是圖的米商打算來洺永趁亂發筆橫財。祈安關至洺永沿途賑濟的地方都有墨修派了兵將鎮守,墨修又著兵士押送了新一批賑濟的糧過來,是以這一路並不難走,一時去兗河南岸販米的車輛絡繹不絕,洺永一帶一時私倉爆滿,只是米商紛紛囤貨居奇,米價並沒有回落的意思。

秦楚瞧著差不多了,叫了韓子青來,兩人密謀商議,小七在旁邊一耳朵聽見了,眼巴巴看著秦楚。秦楚知道她性喜胡鬧,悶得久了,可是自己分不出身來。韓子青見狀笑道,“不如讓姑娘跟我一起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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